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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2 第 1372 期 2022 年 12 月 23 日 星期五
《悉尼日记》9月篇三则
“相约澳洲”征文入围
(含获奖)作品
作者|贾虹,笔名莲动渔舟
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华文作家协会会员 悉尼雨轩诗社会员
一个人的月亮 那些说我有趣的朋友一定正好是我碰到了对胃口的 望,连带意大利面也只在吃牛排时,吃完旁边的这些
人,碰见对胃口的人当然有趣的潜质立马浮上水面, 配置。
赏月对我来说,从小就很遥远,因为我总坐不下 也才有了有趣的腔调。
来,小时候的我,很皮,很好动,没有现在这样安 到了澳大利亚,有正宗的意大利人开的餐馆,超
静。那时候也没有外婆摇着蒲扇在月亮底下讲童话的 其实有趣也要看人的,所谓人逢知己变有趣么! 市里也是琳琅满目的意大利饺子和面条,但都勾不起
经历。外婆是给我们摇过蒲扇、吟过唐诗,但那不是 我的食欲。我只关注中国食品。
我羡慕的阿娇的童年。 但赏月吟诗这种事情是需要近距离互动的,那些
曾经有趣的人事有的已经远去有的永远消逝了,只能 开始喜欢上意大利食品是从娜娜的意大利
我总认为,月亮属于乡村田野,属于咿哑欸乃的 在回忆里遇见了,心中难免黯然。 Cheese开始的,这种经过特别制作发酵的Cheese
小桥流水,属于青山绿水,属于阿娇摇着小船...... 好吃到爆,满嘴留住的是牧场的奶味、蓝天下阳光的
如今的我大多数的时候选择安静向隅,或书或画 纯净。
我们的外婆摇蒲扇是在拥挤的城市狭小的空间 或音或琴;再或心血来潮做一些以往从未做过的事
里,那是我的童年。当然,外婆也是一边哼着她的家 情:比如花市宠物学些缝纫,自己觉得很有趣,很接 我这张挑剔的嘴,竟然开始留意起意大利食品
乡小调一边用蒲扇帮我们赶蚊子,思念她的故乡。那 地气,很喜欢。 了。
是我童年记忆里最幸福的时光,虽然短暂,却很是享
受。在上海这个拥挤又逼仄的大城市里,我们从没赏 多少年过去了,多少个中秋节过去,多少回忆远 但我仍然不去意大利餐馆,我只吃娜娜纯意大利
过月,也见不着阿胶那弯小桥边的月亮。 的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自小到大,感觉明亮清晰的中 家庭式的厨艺。
秋气氛真没有多少,抬头看看经常被云层遮住的月亮
记忆中最清晰的月亮是在内蒙的旷野上。那是我 啃一个月饼,如此富有诗情画意的节日被我写成这 娜娜、诺诺,在英语里是外婆、外公的称呼,他
见过最清冷的月亮,当然那不是中秋的月亮,而是大 样,自己看看都觉潸然,但的确如此。 们是儿子朋友的外公外婆,因为亲密,我就跟着儿子
回城时赶车在冰天雪地的凌晨。那轮明月,是我坐在 叫。
毛驴车上一路相伴最长久的月亮,暗色的天穹空旷得 马上又是中秋了,排山倒海的网络祝贺已于好多
无边无际,有几颗冻得随时要掉下来的星星微微闪闪 天前就开始拍击心岸,还有就是那一个月前就满眼转 十多年来,感觉上,娜娜已经是我澳大利亚的妈
地伴着,就这么一轮满月高挂,冷辉耀眼,寒星相 到你头晕的月饼广告,无论国内国外,只要是华人的 妈了,每一次去看望她,她称我女儿。
伴,一辈子不忘。 节日,你都逃不掉被广告左右的命运,这些广告让我
看见月饼都想躲。 今天,我们又去看望她,娜娜88岁高龄,而诺诺
记忆中,赏月这么高雅的事似乎很有几次,又觉 已经九十有四了。
得没有几次,因为记忆不深。那些热热闹闹的所谓中 但传承总归是传承,这个节日的远古气息自会让
秋聚会,都是偏离了主题的,活动很热闹,月亮很孤 你抬头寻找月亮,我在阳台上,就可以做到,这里没 孩子们都有工作。
独,名为中秋节却经常见不到月亮。 有密密挨挨的楼群和蔽日的摩天大楼挡住视线,我的
视线可以眺到极处。悉尼的夜空很辽阔,显得清爽而 娜娜目前可以照顾自己,有政府居家养老的保
也有朋友相邀去哪哪过中秋,感觉总不得要领。 深邃直达天际,远处City的灯光阑珊,暗蓝色的天幕 障,家里家外都会有务工来清洁打扫。
我以为过中秋这样的赏月古节,应该有一种仪式感, 上有星星闪动,衬着一轮静静的满月,的确很好看,
而这种仪式感唯有故人才够格。而古人又以有诗情画 的确符合中秋的标准。但那真不是阿娇的月亮,也不 她和诺诺形影不离相伴半个多世纪,但随着年龄
意情趣盎然的人才懂格。我没读过现代人的中秋佳 是故乡的月亮,这是悉尼春天的一个夜晚,再平常不 的老去,诺诺阿尔茨海默症越来越严重了,娜娜已经
诗,因为似乎没有遇见过够格的现代中秋佳句,满脑 过的满月之夜。中秋节,这个中华民族传统的节日, 照顾不动诺诺了,于是诺诺去了老人院。
子的都是唐宋时期的作品,也许是太主观了吧?散文 并不在这里,但我的心是缱绻的,在这无论谁都会缱
也就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有印象,但那不是关于中秋的 绻的节日里,我要对你说:再遥远的距离也抵不过思 我们先去家里看望娜娜,她一个人居住在偌大的
月色。我以为做得出那些诗句的人才够得上赏月这种 念的心:亲,想你! 院落里,一见面就是拥抱,没有言语,一触到她孤单
高雅的事情。 而温暖的拥抱,我的眼泪就落下来了,娜娜也在哭,
我们泪眼相对。
有共同情趣的知己朋友们喝酒品茶吟诗聊天,的 娜娜的意大利饺子
确是一种向往的场景,但随着时代的不断所谓进步, 以往热闹的院子虽然仍旧干净整洁,但诺诺风趣
这种场景居然只能在古诗堆里寻找了,这真是一种很 第一次吃意大利饺子是在上海的意大利餐厅,是 的身影不见了,而且将随着岁月越飘越远,我是真的
扫兴的感觉。再加上我一不恋茶二不喜酒三不爱聊 那种小小的机子流水作业出来的面食,感觉皮是厚厚 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完全理解一位老人的这个大大
天,还远天拔地人如浮云飘来忽去地到了南半球,久 的,嚼劲也不如中国饺子有弹性,我是典型的中国食 而又依赖的拥抱......
而久之自己都觉得自己已变成了一个极无趣的人了。 性,吃过那一回意大利饺子后,就没有再想吃的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