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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1432 期 2024 年 3 月 15 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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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将黑帮电影与政治隐喻挂钩的说法，与许多网路上
的评论相呼应。譬如，有许多影迷将影片《周处除三害》解读为
“政治寓言”，片中由金马影帝陈以文饰演的从杀手转为邪教教主
的身份，被两岸三地影迷各自解读，并以电影中各种片段佐证自己
的说法。
譬如，有影迷声称，该片灵修堂的教主是“台独”或“美
国”，蛊惑了台湾人。但也有许多评论认为，该教主其实象征着社
会的“不公不义”，压抑着不敢反抗的每个公民，因此最终需要有
人“弄脏双手”替大家解决问题，却也反映着我们自身的懦弱。
台湾影评人罗比则告诉BBC中文说，他认为该片是一部“反
该片在中国大陆影院累计观影人次已经突破千万，从今年3月3号开始连续10日拿下单日票房冠军。 英雄”（Anti-hero）的电影，这或也符合东方人心中“以眼还眼、
以暴制暴”的“底层价值观”，“是一个大家期盼会出现的偶像或
香港导演黄精甫执导的台湾影片《周处除三害》（The Pig, 以审查制度来看，B级片在香港多半被视为儿童不宜，青少年 枭雄。”因此，“这也反映了这个现代社会的问题——当透过正规
The Snake and The Pigeon）在中国大陆上映不到两周，便取得了 鼓励父母陪同观赏的电影类别。中国大陆则是没有电影分级制度， 方式无法解决我们眼前的问题时，我们会期待由坏人来伸张正
惊人的成绩，目前暂居大陆票房榜首。据报导，该片在中国大陆影 但官方会严格执行审查电影。 义”。
院累计观影人次已经突破千万，从今年3月3号开始连续10日拿下单
日票房冠军，最晚将在本周三（12日）票房突破四亿人民币（约 不过，弦子也强调，《周处除三害》可以在中国大陆上映， 罗比又称，《周处除三害》中的某些角色是隐喻政治上的人
17.5亿台币）大关。 也并不意味着审查正在放宽。说到底，“《周处除三害》的被追 物，对他个人来说，那“只是一种单纯的政治意淫，是将电影做出
捧，也意味着（大陆）观众渴望观影选择权。” 不完整的过度解释”。
《周处除三害》讲述由阮经天饰演的台北黑帮杀手陈桂林，
在知悉自己患上肺癌末期之后，为“留名后世”，决定开始铲除排 台湾媒体《中央社》说，这部电影以华语电影中较少见的 面对电影大卖以及各式各样的评论，导演黄精甫对BBC中文
名在自己前面的两名通缉犯，并大开杀戒的电影。 “以暴制暴”题材吸引观众，也让不同观影族群都能在片中找到共 表示，事实上，就他而言，“严格来说《周处除三害》并非一部帮
鸣，甚至有许多中国影迷制造了各种二次创作，产生了依据该电影 派电影，它更偏向于犯罪片，再严格一点来说，是一部‘殉道者’
此片获得了台湾金马奖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导演”及 情节的许多“网路迷因”（指网路爆红事件，Internet memes）。 的犯罪电影”。
“最佳男主角”等多项提名。片中男主角、金马影帝阮经天的知名
度回归，名字几乎每天都成为中国互联网热门搜索词，连他在影片 ཐۖԛളaຖᇅᄯaննછ “我对‘殉道者’的题材特别着迷......一直都在描述‘殉道
中戴的“粉红小猪手表”亦卖到断货。 者’，有关他们殉于‘道义’、殉于‘道德’、殉于‘道’（本
影片导演黄精甫在20年前曾以第一部描绘黑帮的商业电影大 身）的故事。“《周处》要挑战这座‘殉道者’的高山，说实在
不过，相较之下，预算6000万台币（约1370万人民币）的该 片《江湖》（Blood Brothers）成名，当年拿下香港金像奖新导演 的，一直是战战兢兢，步步为营......即便电影上映以后，心里面还是
片，去年底在台湾及香港陆续上映，票房平平，在台湾新台币4700 奖，同时迅速的成为当时香港影坛最注目的新导演。 有一种回荡，好像有些东西还没讲完，想要把角色再挖深一点，直
万元（1070万人民币）。因此，该片为何在中国大陆席卷电影票 到看见他或她们的脑细胞为止，”黄导演向BBC中文补充说。
房，甚至在影音串流平台“奈飞”（Netflix）台湾区影片夺下收视 但是，在香港闹热且复杂的商业影坛上拍片从来不容易，黄
冠军，引发热议。 精甫拍了几部电影之后在十年前突然慢下脚步，没有作品产出。之 譬如，中国大陆社交网站“豆瓣”上一名影评者李寻獐就
后移居台湾，他向BBC中文解释，在台湾适合生活及写作，而台湾 说，他专为这个片子从北京飞了趟香港，“一是为要见识见识所谓
1973年出生于香港的导演黄精甫近年移居台北，在新冠疫情 电影圈的伙伴们“在我流浪的时候保护及拥抱了我，让我不至于太 ‘台湾影史极恶电影’在当下时态的创作语境里究竟有多狠？二是
期间完成了这部预算仅台币六千万的影片。如今电影在中国大陆大 孤单”，并终于在十年后交出了这个作品。 想看看阮经天在内娱蹉跎十年后，再剃回圆寸演流氓，成色几
卖，家乡香港媒体赞誉其“强势回归”，黄导演低调简短地向BBC 何。”
中文表示，这部电影“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不属于能大卖的作品。现 不过，即使这部电影主题是台湾杀手亡命天涯的过程，许多
在有这样的成绩，当然感到非常意外”。 分析和影评都认为，《周处除三害》同样有着浓浓的“港片 该影迷称，没有为此片失望并赞誉该片在宗教外衣遮掩之
DNA”——有武打动作洗炼敏捷的枪战及巷战，有底层杀手的挣 下，把主题说得很确实——“冲突的设置完全跳出了‘黑吃黑’这
北京影评人弦子则告诉BBC中文说，这部影片在大陆热卖， 扎，以及男性视角为主诉说的江湖不归路，这些都象征着“香港元 个千层锦套头，杀戮不是为了利益，也不为惩戒或报复，只是出于
在另一面体现的其实是大陆观众“苦审查制度久已”的反应。她认 素”。 一个亡命汉对自己价值的执念”。
为，《周处除三害》在其他市场，或许只是B级片的常规水平，但
在暴力、情色镜头时常遭遇审查的大陆，这部电影却大受欢迎， 华语电影学者、香港中文大学助理教授温祺德（Kristof Van 但是，许多中国大陆女权主义者观察到该片对女性角色的刻
“体现了观众对暴力与娱乐性的渴望，这是成年人的正当需求”。 den Troost）向BBC中文解释，在华语电影中，黑帮电影特别是与 画仍很老套，北京影评人弦子也同意这种批评。她告诉BBC中文
香港联系在一起的， “这种电影类型的吸引力是多方面的。 最明显 说，女主角似乎只是个被动的角色，她们在电影中的生活及爱情都
弦子强调，无论如何，这部电影“本质上是香港B级片在台湾 的是，黑帮世界是一个充满暴力的世界，它有大场面、耸人听闻， 被男性以暴力控制，因此即便有精彩的暴力美学，“但同时也落入
的一次本土化移植。除了对宗教元素的强调一直是这些年台湾电影 也借此与香港电影人闻名全球的电影动作指导结合在一起，我想说 香港电影B级片厌女、意义浅显的传统窠臼了”。
的热门话题外，该片最大亮点还是出自香港黑帮、动作、B级片的 这是他们在商业上取得成功的主要原因”。
类型风格，包含着暴力美学、血腥镜头、密集的动作场面、快节奏 香港都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助理教授陈智廷也表
等元素，带给观众‘爽感’与视听刺激，这是《周处除三害》在大 温祺德向记者强调，黑帮电影和一般的犯罪电影同样能处理 示， 让台湾最有才华的新生代女演员王净饰演“被动、受剥削、楚
陆获得票房成功的关键之一”。 各种道德困境，并涉及法治、警察权力、社会不平等、资本主义、 楚可怜的发廊妹”，完全是“不必要”，而且在澎湖灵修中心的片
现代与传统的摩擦等议题，他们可以参与的主题类型非常丰富多 段“混淆了邪教与基督教的仪式，因此削弱了批判力道”。
所谓B级片在电影工业中，原先被指预算低、演员较不知名、 元。
情节公式化、故事题材多半为大众熟悉的类型，如恐怖片、科幻片 一位不愿具名的知名台湾电影工作者告诉BBC中文称，商业
等，在香港则是以黑帮电影为B级片类型片的主流。但B级片的风格 他指出：“由于黑帮电影往往讲述权力斗争以及违法者与执 电影在大部分时间会因为满足观众对娱乐的需求与渴望而卖座，
及自嘲的特色，却深深影响许多大制作的商业片及主流电影，许多 法者之间的关系，因此它们最终也为各种类型的政治寓言提供了便 “但如果电影卖座到一个超乎常理，变成所谓‘现像级’作品的时
香港电影导演都从B级片中获取灵感。 利的载体。杜琪峰的‘黑社会’电影应是香港电影界最著名的例 候，它所折射出的社会集体意识、心理状态、深层焦虑、时代氛
子。” 围，就非常值得进一步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