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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19 期 2023 年 12 月 1 日 星期五
乡 音 作者｜迷途醉客(瑞士)
大约十二、三来岁吧，两个小男童，近似黑色的头发和一 人连续住满十二年想归化入籍，符合所有的条件并经相关各个 回到老汉思的身边，熟悉而亲切。
般金黄或枣褐色的瑞士人不一样，但两道嗓子发出来的山歌， 层级的政府批准后，依规定还得正式公布一段时间，让住区当地
指尖流出的旋律，直直撩动观赏群众的心灵，效果和一般瑞士 的公民表示意见。有些小乡小村很保守，如果有一人以上表示反 他最后一次在大庭广众之前得意的演出，是停格于十年之
大人演出没有什么不同。村子里三年一度浓厚地方色彩的市集 对，入籍案便不能通过，只有提出申复或重新申请的份。 前。像断了线的风筝，如今他的手艺没了接班的人，那些年代那
活动，节庆般的热闹正在感染村镇每一道灵魂。 些气氛都随之烟消云散，每次夹在人群中观看别人的表演，美好
外面乐声喧哗，喝够了也侃得差不多了，有人提议出去听 的记忆总是残忍地鞭醒他的感觉。两个儿子都不接他的班，一手
一屁股黏在小餐厅的老座位上，汉思和几个清谈老弟兄总 他一听乐他一乐。 绝艺眼看着随风而逝。这年头，在城里的夜店干个唱片师是娱乐
是把啤酒当成可以交心的伙伴。 社会全球化之下年轻人的最大向往，特别是乡下来的。
唷喝，街边摆摊卖吃的，献艺卖唱的，人流熙攘，热闹得
村子的小饭馆，星期天午后，向来都是东一桌西一桌，由 咧。 是史他维列奇家的两个儿子呀，人群中一个女人说：“不
一些稍微有了点年纪的老汉子聚在一块，每桌人不等数，但喝 错嘛，演奏得比咱们瑞士人还地道啊。”
咖啡灌啤酒侃大山的嗓门，却是一个劲同样的粗和噪。 乡野的草根味，山峦连绵起伏的气势，都随着音乐诠释出
来：调子忽起忽落，奔放的快意，声声落入老汉思的耳膜。 哦，是他们的爹拿钱要他们拜师学艺的，这爹在超市干打
汉思·布伦纳抹抹唇上的啤酒沫说：“也不怕告诉大家， 杂工，一个月能挣几个钱？不过这爹很坚持，说这瑞士玩意儿
两个礼拜后的这场公投，我一定站在民众党所倡议的加强管控 山歌的旋律清脆悠扬，节奏轻快明亮的音符自手风琴摇拽 值得年轻人学学，另一个女人接话。
外籍移民案上投下赞成票。” 而出，大提琴以深沉的音色跟步，在背后腾登腾登地闷声响
应，载浮载沉，像在阿尔卑斯山的群峰之上跳跃飞舞。演奏者 布伦纳眼前浮现他大儿子培德在迪斯科及夜店不断用手压
这些混混专到瑞士来白吃白喝我们的血汗纳税钱，啥正事 披着天蓝色罩衫，从领口到直排钮扣两沿，白色的衬织顺着胸 转着磨着唱片使之发出怪响音效的身影，电视里经常播出这种
也不干，成天游手好闲打架闹事，偷讹拐诈，不肯真正融入咱 襟垂直而下，绣有几朵象征瑞士这个国家的小白花。轻巧灵活 场景的。他轻轻叹了口气。
们的社会，收容这批人来干嘛呀？！每次他忿忿不平地骂，一 的手指跳跃于手风琴的小圆键上，随着琴身一张一合一收一放
帮子的清谈桌友便在一旁鼓噪起哄。 不断起伏波动，疾徐中带着抑扬顿挫的韵调，优雅地把怡然自 到底是巴尔干半岛逃到瑞士来落户的难民家庭融入这片水
得展现出来。围立观赏的村众跟着节拍欢舞，操琴的两童，表 土容易呢？还是包括他儿子在内的瑞士年轻人被全球化的娱乐
不只在座的这帮清谈客，就是整个村镇的居民都深知汉思 情却是和手中的乐器有点背道而驰，恍如某种说不出来的神秘 主义吞噬得快？
一向对老外是抱持排斥态度的。那早就是个公开的秘密，去年 在向他俩招手，牵引两人走向隐隐淡淡的落寞与黯然。
史他维列奇一家向村公所提出入籍瑞士的申请时，汉思便表态 公投那一天，老汉思还是不改初衷投下赞成限制外国移民
反对。X村大大不同于苏黎世这个早已国际化的大都市，外国 多年了，阿尔卑斯山这种能让灵魂拥有宁憩感的时刻，又 的一票。
约 会 作者｜君羊
时值黄昏，天还没暗，相反，一抹夕阳照亮了大学生 己已不再是个小姑娘。丹尼想起他们刚接触时的情景。那时 头发掩在一顶棒球帽底下。宽松的粉红卫衣配的是同色旧鞋
丹尼仰起的俊脸。他眯起眼，注视着墨尔本Flinders火车总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俩只是有很多的话题，分享着一 子，她坐在一辆电动车上。那辆残障人士专用车的车筐里，分
站钟楼的指针， 五点五十。丹尼在反复确认这个时间，心 切，街上的新闻，天上的月亮。聊着聊着很上头，便加了脸 明盛开着一大束红玫瑰。牛仔裙女孩快步走开了。
砰砰直跳。再过十分钟，再过十分钟他就要见到那个人 书，微信。曼丽要了丹尼的手机号码，完后他们每天晚上都
了，那个在过去半年他平凡生活中占有特殊地位的女人 煲电话。丹尼有说自己睡不着时会猜对方的样子。对此她很 一个焦雷在心中炸响，丹尼觉得自己被劈成两半。他本
了。虽然线下没有接触过，但是与她在网上的畅聊也足够 开心。丹尼坚信自己是爱曼丽的。然而曼丽拒绝视频。她说 能地朝着那女孩离去的方向又迈了一步。他想跑。不便追随
让丹尼快乐了。 相貌在真心面前无关紧要。“要是你想象我长得漂亮，我就 她，也要立即离开。但眼前这位残疾女生咋办呢？她可是曼
会以为你也是外貌协会的。我讨厌这种肤浅的爱情。要是你 丽啊！那个解决了他最大痛苦的人。丹尼的心被撕扯着，脑
丹尼很害羞，网友不多，认识曼丽后，就只盯着她一个 想象我长得不好看，其实这更有可能，那么我就会害怕，害 子里回放着他俩亲密的谈论，上传的图画，发送的问候。空
人聊，谁叫她既开朗又亲切呢。和曼丽交谈总能增加丹尼的 怕你之所以不断地和我聊天不过是因为你无人可选。”她 气仿佛凝固了。天上的父亲在说：“不管如愿或者失望，你
正能量。他尤其记得那一次他父亲查出患了肺癌，丹尼坦白 说：“不，别要求我露面。水到渠成，你定会在某时某地见 必须善良，你不能爽约。绝对不能。”丹尼发现她苍白丰腴
说自己非常恐惧和绝望，她立马回复：你当然会害怕，再勇 到我。” 的脸上尽显温柔。眼睛里闪烁着聪睿的光芒。她的眼睛里也
敢的人都害怕的，和父亲感情越好就越怕失去他。可是我们 有流水，哦，不，那是孔深泉，人生智慧之泉。丹尼喉咙发
‘不必为明天而忧虑’，对，圣经上就是这么说的。纵使走 某时就是今天，某地就是中央火车站。再过一分钟就是 紧。对于单身汉这不会是理想爱情，然而对于宅男，她是难
过死亡笼罩的阴霾，我也一点不怕灾难。因为有神保佑。有 六点了。丹尼猛吸口气，心情更加紧张。 得的灵魂伴侣。
了信仰和女朋友加持，丹尼很快就从痛失亲人的灾难中恢复
过来。 那个年轻的女孩正朝他走过来。瘦高个儿，身着蓝色短 丹尼努力咽下最后一丝苦涩，挺直身，伸过手去，“我
裙，浓黑的头发束在脑后，一荡一荡的。脸颊线条柔和，目光 是丹尼。你呢，你是曼丽吧，见到你我多高兴啊。我，哦，
现在，他可是要与曼丽面对面了，她会怎样，他又会如 明亮。丹尼一看到这双眼睛就再也无法顾及她那条马尾辫了。 可以请你吃晚饭吗？”
何？ 她的眼睛直盯着他，眼波如小溪涓涓，流进丹尼的心田。丹尼
不由地迎上去。似乎忘了她并没有拿什么红玫瑰。见丹尼走 轮椅上的姑娘咧嘴宽厚地笑了：“我不是曼丽。穿蓝色
再过四分钟就是六点了。丹尼环顾四周。一个女孩擦身 来，女孩露出调皮的微笑，低声说：“先生，跟我抢道儿 牛仔裙的那个才是。我表妹要我把这束红玫瑰放在车上。她
而过。丹尼心头一跳。她抱着一束花，不过，那不是他们约 么？”丹尼侧让了一步，于是，就看见了曼丽，她正藏在了这 说如果你请我吃饭，就告诉你，她已经在拐角处的咖啡馆等
定的红玫瑰。丹尼在脑海中描绘着曼丽的形象。她曾经说自 个女孩的身后。同样二十几岁却很胖，还戴着副眼镜。稀疏的 着了。爱情需要考验。你，及格啦！”
